深狱咕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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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雀桥边野草花——观越剧《乌衣巷》所感

礼拜二去桥北剧场看了李晓旭老师新编的越剧《乌衣巷》。

那郗小姐真是俏啊,难怪王家的五郎七郎都为她倾倒。

徽之是可爱的。他本是恣肆张狂的少年吧,却为了她的到来对镜纠结,她是喜欢端正温文的还是喜欢潇洒不羁的,是束起发髻还是散下一绺……

她来了,她问他三个问题。他比兄弟不羁得多,当然回答不如兄弟。又或许,那郗小姐本就一眼看中了稳重端方的七郎。

表妹变成弟妹,别人欢笑他独伤悲。可他总不能硬抢她,那个既是他弟弟更是他挚友的人的,爱妻。

其实看着她和自己出色的弟弟在一起,恩恩爱爱琴瑟和鸣,这样也不错,至少这两个他极重要的人都是幸福的。可是偏偏,那七郎被公主看上,公主硬要嫁他。

七郎不是不爱结发妻,只是拒婚得罪公主甚至皇帝,偌大的谢家若因此受到牵连,他不敢想会是什么样的结局。那才女谢氏,他们的二嫂,虽想劝他莫要休妻,也劝不住他,若只得他孑然一身无父无母无兄弟姐妹,那么以命相抗也不惧,可是家人何辜,他不敢赌公主和皇上的脾气,不敢拿一家人的命来赌。

他挥笔而就休妻的诗篇,郗氏便黯然离去,独居山中别院。他明知道被休的女子生活艰难,但他终究是写了休书。

那传旨的公公们恁威风,使这孱弱文人心胆寒。

公主的花轿抬进了乌衣巷,五郎的小厮叫他观礼,他独不愿去。他以为重情义的谢二嫂也不去的,小厮却告诉他,她和二哥已去了。

那夜的雪下得很大。

那个曾经潇洒不羁的少年,撑伞行在风雪中——是一道孤独而坚定的身影。

他要去看她。

山路崎岖,他摔得狼狈。

他看见她的院门,看见烛火的光。

他想,她在里面做什么呢?

他要去敲门,然后她就会问是哪一个敲门。

他不会回答她,他想看她好奇开门见到他的欣喜神情。他忍不住笑起来。

他一步步走上前,手却顿在门前。她毕竟是他兄弟的结发妻,尴尬的身份要如何相见;即便相见,今日是七郎迎娶公主的吉日,要如何对她言讲。

——不禁幽幽一叹。

她听见了若有若无的叹息,甚至出声相询。可他不作声,突然不知如何面对她。又盼着她开门,又盼她不要开。

听见她的自语,她说想必是听错了罢。

当初访友时他乘兴而来败兴而去,并未见到友人。而今他来看她,却在门外徘徊良久未敢相见。

公主嫁进了谢家。

五郎疏远了七郎。

二十载,二十载。

足够他憔悴衰损病体支离两鬓成霜,也足够他们举案齐眉儿女成行。

直到公主发现他写给原配发妻的洛神赋。

是了,公主甚至不知道他有一个恩爱的发妻,甚至不知道他对自己的爱是假的。

他问公主,若当初我拒婚,会如何?

公主说,不过我思慕你而伤心憔悴罢了。

呵,多么可笑。原以为自己负了一个女子保全了家族,却不想只不过以一个与自己相爱的女子的痛苦成全了一个深爱自己的女子的虚假的幸福。

哦,还有自己的痛苦,还有兄弟的心寒。

他自觉和发妻相爱,却假意待公主,是负了公主二十年。

得知七郎病重,郗氏去找五郎请他去看望七郎——她是下堂的妻,如何好与那公主和曾经的夫君相见!五郎却不愿去,他嫌兄弟太无情无义,竟如此负她。她却拿出当初的休书,告诉他这是七郎当年的藏头诗,七郎是爱她的。

五郎这才明白他二十年对兄弟的误会,他决定去看望自己最好的兄弟和朋友。他曾拒绝七郎请他去弹梅花三弄,现在误会冰释,他当然要去探病时弹给七郎听。

可他面对的是灵堂。

他的七弟,终未听到自己最亲爱的兄长为自己弹最喜欢的曲子。

他的遗孀,那强嫁的公主,抱了琴来。

他在灵前弹一曲梅花三弄。

琴声里依稀是少年光景,兄弟二人携手同游,共论诗文。

而今一个已冰冷的躺在棺里,另一个也哀伤染病,命不久矣。

黄泉路上,七弟莫要行得太快,要等等为兄啊。

 

 

戏非常美,那是让人不禁流泪的戏剧。

只是戏里的三观恐怕在座的姑娘们受不了。

我的眼里,郗氏最可怜,明明被深爱的丈夫抛弃,却为着丈夫休书里暗藏对自己的爱的告白而心甘情愿被休,甚至继续爱了他二十年。但是他爱她又怎么样呢?爱就是毫不愧疚地伤害她的理由吗?就是她该对他的抛弃毫无怨怼,和他对自己的抛弃行为毫不愧疚的理由吗?家族亲人无辜,她这个媳妇就不无辜?就活该牺牲?他也许真的爱她二十年,但是二十年来,和他举案齐眉的是别人,得他温柔呵护的是别人,最后他心怀愧疚也是对那个他不爱的别人。而那个别人甚至二十年没看出来他的爱是假的,二十年不知道他还有深爱的前妻。恋爱中的女人是敏感的,究竟是公主神经比电线杆粗还是七郎装的太好,或者甚至装着装着就爱上了她?如果仅仅因为她是公主而对她礼遇和服从和假装爱,和真正爱的感觉应该是有不一样的吧?二十年都没一点破绽?对一个不爱的女人能假装爱她二十年还没被她发现没被她的侍女嬷嬷发现并告诉她,那应该是相当的宠爱了,麻烦来个小哥像这样不爱我谢谢。同样被所谓的“爱”绑架的还有看懂藏头即以之为误会的五郎,还有编剧眼里的谢道韫。倒是公主自觉对不起原配郗氏,以公主的傻白甜不知道是幸福者对不幸者的莫名愧疚还是真正觉得自己伤害了她抢走了本属于她的幸福。

我可以理解七郎不敢不娶公主的无奈和痛苦,但是我想不能因此就忽视了他伤害了郗氏的既成事实。这是两码事。爱不能作为伤害了爱人以后用来欺骗自己良心的理由。姑娘啊,你想想,要是古代言情小说里男主为了家族一边喊着爱女一一边休了女一娶女二,还对女二好的没了边儿让女二二十年没看出来他爱的是女一,还认为自己没有对不起女一,就是对不起女二,因为她爱自己这么深自己只对她好了没爱上她,那至少算辜负了女一吧,甚至骂他渣男的估计都不少。况且那个时代被休的女子境遇多差,我也不用多说,为此自杀的都不少吧。

编戏的人应该是想表达谢道韫看懂了藏头知道七郎不是无情人,所以才去赴喜宴。而我却以为,以谢道韫之聪明和骄傲,分明是看懂了七郎的懦弱,以爱为枷锁,用自己对前妻的爱掩盖抛弃她的罪恶感,于是面对迂腐平庸的丈夫和苦命鸳鸯七弟夫妇,终于心死了血凉了,怀着深深的失望和无奈,去参加公主的婚礼和自己的葬礼。

 

戏的开头和结尾都是“朱雀桥边野草花”的歌谣,其实故事里的人究竟是怎么样已经是旧时的旧事了,后人如何说已经无所谓,不同的观众有不同的观感。而我,只希望人们能去对自己口口声声说爱的那个人好,去呵护那个人,而不是给那个人带来伤痛,然后用爱作为宽慰自己良心的理由。

如果有机会我还会去看一次《乌衣巷》。它虽然有它的局限性,但是瑕不掩瑜,它的美,我为之心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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